反认他乡是故乡

【城拟】你为什么不歌唱

2019.9.21修改:
本文勉强算补档,峥嵘现有章节已删,作者已现充
保留是因为文里有一些想要传达的想法且作者觉得行文OK
当考古看看吧

Warning

长春中心,Background:1948

内容黑泥很多,作者花式胡诌八扯。但中心思想是给我们长打call。建议受不了的别看

没有cp,虽然提滨哥提很多(。

等年底忙完了应该会修一下

就先这样吧,推荐BGM 春天来到了我们的战场

长春徐长生。哈尔滨许文斌,吉林吴凇清,北京燕明尘,红姐周步莲,南京苏晅,伊达千代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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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五月中旬以后徐长生就很少离开那栋漫溢着日式风格的小楼了。其实未必是他不想出来,他那间小院的大门老早就被赶上人腿粗细的木头板子钉i死了,外头又按三七墙的造法添了一层砖头,抹了厚厚的水门汀,单独依凭人力很难破开。

封死前郑首啊长带着人去看过他一次,给他送了许多酒和粮食,都是些大米白面豆油之类的硬货。他没推拒,笑说了一句好,还留郑首啊长和他跟从的几个警卫吃了一顿饭。饭没什么花样,有荤有素的几个炒菜几个炖菜,一个大拉皮,外加一些窝窝头和白米饭。他本人没怎么吃饭,全看着那些人吃了。菜做得一点不少,直差不多给他吃了个溜干净,盘子刷起来都轻巧几分。这顿饭吃得首啊长心里有些窝火,当即让人又给他拿了两条好烟过来,这才跟手下人消消停停地出去收拾门。

他们打中午起开始收拾,正经收拾了大半个下午,可算是将门封了个严实。到晚上天开始有几分擦黑意思的时候,门口的人已经走得半个都不剩了,只有院子里的白桦树还悠悠地伸出枝条,在风里头伸展伸展身子骨,一幅跟旁人道别的态度。

他倚在二楼阳台的栏杆边上,怀里抱着把精钢造出来的好啊枪。枪啊口不偏不正指着这浩浩长霞,好像天上飘飞的云彩都是打枪啊口里头钻出来的一般。

晚上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他接到南方来的电话,大抵叫他不要担心。他应下,眼神始终在手上的小说里打转。那边又同他说苏先生已在同委啊员啊长商议,叫他这边做好一切准备。他也应下说好。

“我的心永远向着党啊国。”他对电话那端的人说。

此后他的日子无非被院墙齐齐地割裂成两块,一块在院里,一块在院外。说是两块,其实他出院的次数总共也不过只是寥寥几次,大部分时候政啊府和守卫他的战啊士们并不须得他出面解决问题。他每天掐算着日子,每天都让时间更进一步,不知道算不算是盼着这个夏天到来。他也总守在电话边上,像在等谁给他打电话,但这些天那台装点漂亮的金属话机始终安安静静,死物一般沉寂在数个清晨和数个黄昏里。

六月将要中旬的一个晚上,许文斌给他打了个电话。他们兄弟之间正经有些年没通过电话了。那天晚上他刚好在读书,读源氏物语,电话铃一响他就把书签放到书里去了。那是张很好看的桦皮书签,原本是打他院子里那棵桦树上剥下来的。

“徐长生。”当年同他一起剥桦树皮的人的声音从话筒另一端传来,声音算不上清楚,特别那边杂音还很重,他辨认起来颇有一点费力。“这是你最后一次弃暗投明的机会了。”

“没有什么明明暗暗的,我老早就跟你讲清了。”

“你想清楚,周姐现在还是愿意接纳你的。”

“我绝不做匪啊徒的帮啊凶。”徐长生说。他近来嗓子有点沙哑,不大情愿讲话。“就这么着吧。”

“晚安。”

说罢,那边很快地挂了电话。徐长生放下话筒后瞅了会儿黑漆漆的壁炉,心里颇有几分不明不白的滋味。他心里头长草,书也看不进去了,于是走到收藏柜前。他为这片土地卖啊名啊卖啊命了十四年,东北光啊复以后才正名回来。那会儿党啊国补发给他的功啊勋啊章全都放在了这方小小的收藏柜里,甚至有几个当时是苏晅亲手别到他胸前的。他每天都要拿出来擦一擦再放回去。

有一条青啊天啊白阿日啊满啊地啊红旗裹着这些章子,他当年的申请材料和身份证明则垫在旗下面。那条旗很大,是以前通化买来给他的。

通化打满啊洲啊国的时候就是他的副手,他什么脾性爱好算是早摸了个一清二楚。那十四年他没过什么好日子,全指着挨到胜利一表忠心。后来他着实被逼得有点儿没法子了,也没生出什么别的愿望,只求有朝一日死了的时候别拿高粱花国旗裹着身下葬。但后来他发现东/京没那么轻易能让他死在手底下,于是这个想法自然而然也就不了了之了。后来东北光啊复,通化回城前献宝一样把这条旗塞给他,他始终没挂起来,琢磨琢磨就拿来裹功啊勋啊章了,这两者之间也算是相得益彰。

他又看看功啊勋啊章上边的格子,那里是他这些年来攒下的一些小玩意儿,里头什么都有:从大红玛瑙耳环到连串的东珠,鱼皮的公文包和木头刻的他的神像娃娃,许文斌送他的小木雕,从伊达千代手里顺过来的扇子,燕明尘某年过年的时候随手塞他的景泰蓝珠,甚至还有一个拿海龙皮做衣裳的小石膏人,这些都好端端地摆在那里。他回头瞅了一眼摆在对个儿的六斗漆柜,顶上摆着的香盒叫杂七杂八的香料填得很满,一点南海檀香正在香座上燃着,眼瞅着就要烧到根底了。他在脑袋里排了一遍人名,最后想起来这点檀香是去广东那边的时候随手收过来的。至于具体是什么时候去的广东,他则全没有一点印象。

他转念又想了想,转身把桌上写了一半的对联拿了起来。那对联上面无非也还是一些吉利话,都是打旧历年时候的对联上誊出来的,是相当俊秀的一手好字。他把对联对着折了几折,径直弄成一个纸飞机的样子,又拿火柴点了扔进壁炉里,火星在灰烬里明明暗暗地烧着,很快就蹿得老高。那纸飞机本来还有些残骸,倏地一下子就被火啊舌啊舔啊了,熊瞎子舔人脸也似地干净。他突然感到几分疲累,于是把那本源氏物语又摆到书桌上放好,兀自回了卧室,两眼一闭去见周公了。

这一觉不短,他再起来已经是将要七月了。刚好是初夏,白天还要开个窗透透空气。外头热啊,这两年夏天不算清凉,可幸院子里有口深井,还有个纯石头底的池子,顶上蔽着郁郁葱葱的绿荫,单看便已觉得十分怡人。

他没心情到院落里去,从榻榻米上起来之后径直先到阳台上瞅了一圈。那是个挺静的早上。住他对面的女人刚巧从门口出来,见着他探出窗的半个身子还问了句好,问过好后又急匆匆地跑走了。他瞅了瞅那女人的身形,瘦了约莫有四五圈的样子,她原先是个挺丰腴的女人。

他从窗边抽身回来,转头先给市啊里啊领啊导去了个电话,问了问日子和情形,一切都不太乐观。他封门之前见过尚市啊长一面,心里知道城里的存粮估摸着撑死了吃到七月底,很快情况就要雪上加霜,到时候城里会是怎样一片景象不言而喻。他手里头是有粮,也是不打算降,但是百姓绝不会这么想。军啊部的人里他跟郑首啊长的态度应该算得上是一致,但“六十熊”又是怎样一番态度还有待考量,苏晅摆明了就是不想给滇啊系好看。这些事就足够他做一块心病。

大不了这个长春城我不做了。他寻思着。最糟糕的情况也就是这样了。

他又转念想到他那个投啊靠了周步莲的弟弟。大伙儿都说滨江天生聪颖,可他当真觉得这件事许文斌处理得不行。他耳朵比常人好使,坐在家里都隐约地能听见城外头喊过来的话。南方的乡音他一句听不明白,莲花落子倒是依稀能辨认得清。他想到南方那个如花般美丽的春城,又想到那些号称是“兄弟子侄一般的”精啊兵,心里镜面也似的清明。

思量及此,他透过窗子望着他的城市。飞机轰鸣声在天际一转即逝,一顶顶降落伞合着底下的粮食砸在街上,每一声都如同天雷坠地般响亮。

那天他离开院子上各处走了一圈,都是一片狼藉景象。街上老早就有尸啊骨了,大夏天肉啊糜似地瘫在角落里,散发出一股只让蛆虫垂啊涎的气息。他越走越觉得心里发凉,他所见行人无一个不是双腿灌铅又飘飘忽忽的走法,都衣着宽松肥大,眼里透着一股发狠的凶啊光。

他们都该恨他。他想。没道理不恨他。

在漫无目的地游荡了半个晌午后,他的腹腔终于生出一丝异样。那里空空荡荡,像是烧着一团永不熄灭的焰火。他又看看街道上的他的子民们,心下生出些许慰藉的感觉。他想,这样糟糕的事情还要持续很长时间,他发自内心的难过,他实打实地觉得心口发疼。可是他一旦想到背啊叛这样的字眼,心头就不由自主地发紧。

我是城。他对自己说。我是城。

他这么说着,情不自禁抬头。天空高远,白日炽浊,都是他伸手触摸不到的距离。

七月初时苏晅给他来了电话,请他务必致电尚先生,“尽收全城所有粮食物资,由政啊府统一分配。*”他撂下电话当即便从院子里出去了,中间还刚好碰上同郑首啊长,干脆一道去了尚市啊长那里游说。他心知苏晅没给他指一条明路,这已经是个不是个办法的办法,但他不可能拒绝,他也没有更好的法子让他拒绝。

“民间存粮已快吃光了,由政啊府啊没啊收,也收不到多少粮食,物资;而且在饥饿威胁生存之际,我无法保证市署职员廉啊洁啊奉啊公。此举徒然骚扰人啊民,毫无裨益,我办不了。你要遵命办理,请你另选市啊长。*”尚市啊长见他跟来也未再给回余地,只神色冷静地讲了话。他说罢先行请郑首啊长走了,倒是留徐长生又在办公室里待了一会儿小谈。

“动啊员的事情,还要拜托您在报啊纸上多做一些。”徐长生说道。“我身份属实特殊,不好在大啊众面前出面。”

“既然是徐先生委托,我必然全力以赴。”尚市啊长点头应允。

“军啊队那边你不便前去,那便由我去。我总该见见守卫我的将啊士们。”

两人总共也没说上几句话,徐长生便告辞了。后来他在报纸上瞅见尚市啊长的谈话,满眼只剩下一句“饿死不抢粮,冻死不拆房*”的号召,心知肚明这是郑首啊长那边施压的结果。但他们总归不是他,当不了不食五谷杂粮的神仙*。这样的做法说到底也不过是毫无意义的举措罢了。

他放下报纸,忽然想起自己某天外出时听见的两个大啊兵的谈话。一个说,我算认不清上面到底撑得是个什么死理了,当年说要打小啊日啊本,咱们兄弟不用多讲也知道该拼个什么。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你看看城外围的,不都是中国人么,中国人干什么打中国人呢?

另一个说,我也不懂。报纸上那些主啊义什么的也好,长官们的口号也罢,一个一个讲来,还不是要接着过苦日子么?

他沉默,听见一声近乎绝啊望的惨呼。他到阳台上去,住他对面的那个女人刚好叫一袋空投来的粮食砸中,有人将砸中她的粮食抬开,底下只剩一个圆圆乎乎的肉啊糜饼子。他退回到房间里,四角的空间牢笼一般无声湮没了他,他想起自己确乎好久没有接到家人的电话了,拿起话筒,却又想起来十几年前他姐姐扇他的那两个巴掌。

我是罪人啊。他想。而究竟是谁在他的城外指挥着这一场恶啊魔也似的战啊争呢。

他想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可笑,他本身也是造成这场屠啊杀的罪啊人,又要怎么把自己抽身出来呢?他怎么有脸把自己抽身出来呢?

可一旦想到许文斌口中那样梦幻般的乌托邦,他的心又一下子沉下去,仿佛直直坠入冰火交杂的地狱里,被来回蹂啊躏得不成形状。北平——燕明尘确乎也是那样,他想。那个人早就想拿回自己的京字了。可这样一来,只要一想到他的堂弟,他的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没来由地想起夜莺,想起那朵被车轮碾碎的玫瑰,想起中国皇帝那位居住在御花园里的、其貌不扬的情人。他确信在时代的大命运下他的思考毫无意义。

这么想着,他突兀地起身,从楼下的仓库里翻出几袋大米,尽数扛到墙头丢了出去。他撑着墙稍微喘口气的功夫,就有个小脑袋从墙那边探了出来,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他,脸早瘦的脱了形状。他累得有些直不起腰来,想说孩子吃吧,拿回家吃,却终究没有说出口。但他还是让那个孩子留下来等一会。不多时他从屋里捧回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米汤糊糊,那个孩子果然还没走,大眼睛巴巴地瞅着他手里的米汤。

你喝吧。他说。这碗是给你喝的。

他这么说着,一步一步向后退着,最后一直走回到了屋里去。他眼瞅着那个孩子喝完了米汤,连碗底的米粒也嗦得一干二净。很快那个孩子的脑袋就从墙边消失了,连带着他那个空碗也是。他没去追要,好像这样的施舍就能让他稍微心安一些似的。

后来那个孩子隔三差五总来他这里趴一次,他总给他煮米汤,偶尔是稀饭,后来是软糯一点的饼子,但很快孩子就再也没来过了。

他一次出去的时候在隔了两条街区的一个旮旯里看见了好些具年轻的尸啊骨,当中就有那个孩子一个。脸上的五官已经开始见烂了,肚子撑得鼓鼓溜溜,许是前两天下雨的时候灌死了。他到底心里过意不去,回家里拿了条被单给那个孩子盖上,满心却都是火燎针扎一般地疼。

他想,我是城啊。为什么我的子民已到了这般田地,可是我却全然没有半点惩罚呢。

他心里想不明白,整个人难受地干呕起来,随即迅速地回了家。那天之后他再没有开过窗子,一开窗户就是尸啊体腐烂的味道,他一闻立即就能想起那个孩子嘴唇发黑的脸。

这个夏天对于他而言过去得格外漫长。当温度迅速下降的时候,他的身体终于开始难过起来了。他的手脚发冷,双腿灌了铅一般重,脑袋昏昏沉沉。生命和温度一起从他的身体中流走,速度那样迅猛,好像针管抽送也似的。等最后一点温度也消耗光,兴许他就要死了。

从那时起他就不再出门了,终日正坐在他的书桌跟前。他身上裹着一条厚厚的毯子,外头还包着一条足量的大被,可他依然会冷得发抖。他把所有的功啊勋啊章都从收藏柜里拿了出来,整天就抱着那些章子,好像抱着一个沉沉的梦。他清醒的时候努力辨认那些勋啊章,每辨认出一个都叫他的嘴唇更苍白,都叫他的目光更涣散。他挣扎着从长梦里醒来,像夏天未到时那样数日子,每翻过去一页他就更虚弱几分,简直像是在为自己的死亡做倒计时。

他想,我的报应来了。

等到树叶渐渐泛黄的时候,又有好多人打来电话给他,问他愿不愿意同他的军啊队一道起义,并说他的子民都会被善待。他有气无力地回复,说请善待我的子民,他们是无罪的。让长春跟你们走吧,我已经无法再代表这座城市了。他听不清对面是许文斌亦或是吴凇清,总之对面是应该是被他的语句气得不清,干脆挂了电话。他没有再等下一个电话打过来。

是啊,军啊队要走了,现在已经十月了。他想。快要五个月了。既然他们要走,那么便让他们去吧。我是留不住他们的。

尸啊体啊腐啊烂的味道从窗缝中隐隐约约地渗透过来,熏得他头痛。他在恍惚间走回到卧室里,艰难地翻出军啊装,心里想着等头不是那么痛的时候他再穿上它,但手上却早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那军啊装被他叠的那么齐,那么整,始终被他压在衣箱最底下。那曾经是他全身心托付与其的希望。

他突然想,就这么死了也不错。我不想再苟活一次了。

他的手抚上他的腹腔,那里空空荡荡,焰火始终在烧灼他的五脏六腑。他穿上军啊装,戴正那顶扣着青啊天啊白啊日徽章的帽子,艰难地挂好所有的功啊勋啊章,在自己以往睡觉的被褥上躺好,又将那条以往用来包裹功啊勋啊章的国旗披盖在身上。而后他举起手枪,将那把枪的枪啊口对准自己心口处核的位置。

为什么要醒来呢?他想。我的确是罪啊人,可我宁愿我是以一个爱国者的身份死去的。

眼下他终于穷途末路了。鲜血很快把他身下雪白的被褥浸染得一塌糊涂,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姿势很像一个烈士。很多人在他脑海里电影似地翻过又溜走,但最后那些影像全部消散而去,只留给他一片平和的白光。那白光那么亮,像是太阳下的白啊骨,又像是满月时的月光。

现在他终于可以睡去了,他可以一睡不起,永远地睡在这座死城里,和这座孤岛上的数万魂灵一同死去。

 

Fin

所有加星号的地方都摘自或化用自《雪白血红》死城一章

打啊打得手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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